我念的初中离家远,家在山沟沟里,学校却在山顶上,一爬就是两个多小时。黄土高原的山,一重叠着一重,高得令人生畏,羊肠小路的旁边就是悬崖。而我们做了那么多道题、走了那么多里路,也只是为了翻出这一望无际的深山,背负起全家的命运,让家人生活得好一点点罢了。 我念的初中离家远,家在山沟沟里,学校却在山顶上,一爬就是两个多小时。黄土高原的山,一重叠着一重,高得令人生畏,羊肠小路的旁边就是悬崖。而我们做了那么多道题、走了那么多里路,也只是为了翻出这一望无际的深山
我念的初中离家远,家在山沟沟里,学校却在山顶上,一爬就是两个多小时。
黄土高原的山,一重叠着一重,高得令人生畏,羊肠小路的旁边就是悬崖。
而我们做了那么多道题、走了那么多里路,也只是为了翻出这一望无际的深山,背负起全家的命运,让家人生活得好一点点罢了。
奶奶特意给我纳了几双鞋底很厚的布鞋,她怕我走山路磨疼脚。
夏天的时候还好,山梁上种着好几亩的毛桃树,粉白的花长在黄土上,水蓝的天下,放羊老汉的秦腔能回荡在好几个山谷间。
就怕下大雨,小路滚着泥,人都不敢走,就得绕大路,要多花半个小时才能走到家。
晚上回得晚,就来不及帮奶奶干活了。
最难的是冬天,零下二十几度,冻实的硬土不亚于冰面,既冷又不好走。
一直到腊月里的一天,下了大雪,我着急回家,下坡路一个没刹住,滑进沟里摔伤了胳膊,奶奶就吓得再不敢让我走读了。
我不想浪费钱,但她在我升初二时,还是执拗地花钱让我去住校。
她把住宿费交给班主任后,我送她走出校门,下午还有课,我不敢走太远。
我就倚在学校大门边,九月的天很晴朗,我看着她穿梭在几棵榆树下,斑驳的树影染花了她一头的白发。
我突然发觉,奶奶的背佝偻了许多。
她好像背后长了眼睛,知道我还在目送她,突然转过头来看我。
她一边倒退着走,一边笑着冲我摆手,大声喊着说:「静静!快回去上课去!奶奶就走啦!」
那一瞬间,我蓦地眼眶发胀、鼻腔发酸,没忍住就流下了眼泪。
我没法注视那个瘦小的背影了。
我一想到大热的天,她从凌晨四点多起床就要开始喂两头驴、喂五只鸡、喂一头猪、烧热水,然后立马就要去地里除草、去收成熟了的农作物——
那是足足二十亩地,我住校之后就全靠她一个人了。
她还要顾着小卖铺,还要顾着给我做吃的、缝穿的。
这一年,她都快七十岁了。
所以那些要命的病根,都是这般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。
一件件重活,和她从来都不肯说出口的辛酸事,压垮了这个山一样的女人。
以至于我后来产生过这样的迷惘:
假如我那几年不要那么费力于念书,多分担些家里的活,能不能让奶奶再长寿一些。
可如果我真的为了干活而放弃了学业,也许会让奶奶即便长寿也不高兴吧。
我甚至有时候会埋怨命运不公。
这世上有这么多难两全的事,但我只求奶奶健康和我能读个大学,也求不到。
反倒是我爸爸妈妈,那种做了许多缺德事的人,心安理得活了很久,还活得很滋润。